礼崩乐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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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的时代还没有到来,有的人死后方生。”

 选自尼采

“公子……我喜欢你。”

我颤颤巍巍地向眼前这个面若桃花的男子说道。

“公子有所不知吧,我来你家做事,来向卿先生学书,也只是因为……”

“说够了吗?”卿言不耐烦地打断了我,“我不想知道那么多,我不喜欢你,我不是断袖。”

第三十次了,长宁最有学识的卿家的大公子,受到了自己父亲得意门生的第三十次告白。

“公子为什么不肯信我呢,”我不死心道,“我是真的喜欢你,虽然公子现在不喜欢我,但总有一天,也会喜欢上我的吧?”

“不会,”卿言面带讥讽打断了我,“这一辈子,不论是你的一辈子,还是我的一辈子,我都不可能喜欢你,许同学。”

我姓许,叫许展。还未曾赋字。

这天,向先生道别以后,我抱着书出了门,卿先生叫住了我,“许展,你马上就要及冠了,还不赋字吗?”

我一顿,“学生惭愧,无人为学生赋字。”

我看见卿先生的表情难得尴尬地起来,似乎是才想起冒犯了我什么,仓促一笑道,“这样吗……不如我为你赋字?帮你行了冠礼?”

我勾唇,端着礼仪笑了,低头鞠躬谢道,“谢先生。”

“小事而已,当初,言儿的字也是我取的,”卿先生和蔼道,“不如赋平遥,寓意平万里疆土,遥四海清平,你觉得如何?”

“学生有私心,”我低声道,“心有所属,怕取的字老师不满意。”

“你说便是。”

“学生想娶卿言,”我抬起头,用那双漂亮清澈的眸对着卿先生的眸,微微一笑,“先生以为如何?”

“卿言?”卿先生一愣,“为何……想取这个?”

“学生说过了,私心而已。”我笑意不改,“先生不介意就好。”

卿先生的脸色忽白忽黑,煞是好看,沉默了好久才喘过起来似的,轻轻地吐了口气出来,极缓慢道,“你……想清楚就好。”

我当然想清楚了。

我垂眸,把刚才不经意露出的锋芒收了些,谦恭退下了。

从此,我便是许卿言了,我这样对自己说。

许我于卿言,许卿言。

我愿予他鸿鹄,予他清风,予他朗月,予他明溪,予他万物,亦予我自己。

从那以后,卿先生看我的目光深沉了许多,他大抵是看出些什么了,但我不在乎,我从不在乎这些,倘若我真是拘泥于这些他人目光的人,怕是连那句真心也说不出。

我还是像以前那样,特意在上完课后从卿言的书房绕一遍,看他伏案写字,看他看书,看临窗吟诗,有关他的一切都让我感觉无比幸福,哪怕那幸福与我无关,更别提参与了。

我本不必这样的,我本来,什么也不须做,只用向那人服个软,或是说几句好话,别提卿言了,整个卿家都唾手可得,但我什么也没说,哪怕到最后卿言到了看我就走的地步,我什么也没有做。

我喜欢的人,当然要自己争取,才有意思。

“平遥……你在做什么?”

“别唤我平遥,恶心。”

“公子……”

“闭嘴。”

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个春秋,直到襄阳王起兵造反,战火烧到了长宁城,看着我的长发愈来愈长,而卿言对我愈发厌恶,才想起来,我已经二十四岁了。

二十四岁,我尚未娶亲,但卿言已然有了两房妻妾,虽尚未享膝下承欢之乐,但明眼人也能看出来他生活幸福美满。如今的我已经学不会再去缠着他了,人吧,毕竟还是怕丢脸的。

我只是逐渐成了他的一个朋友,看着他娶进一房房的女人,看他新婚宴上笑着举杯饮酒,拜天地,心中竟波澜不惊了。

少说也有四年了吧?我没去算过,只是一直在等,等卿言食言。

也许只要他一个回头,我就能带着他走上欲望之巅,只要他一句话,我就溃不成军。

但他从来吝啬于回头。

终于还是烧到了长宁,兵荒马乱,人心惶惶,推了门出去,满大街都是将士的喊杀声和孩子妇女的哭喊声,我有次见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跪倒在我的门前,哭着求我收留他们一晚,我看着孩子睡着的恬静的脸和女人满脸的泪痕,心一抖,还是放她们进来了。

我才想起来,卿言的两房妻妾和弱不禁风的他。

去了卿家,满地狼藉,入目之处皆是鲜血,尸体横七竖八地倒着,身体满是伤痕,花园的泥土都染上了血,变成沉重的黑红。我反倒放下了心,不疾不徐进了卿家的大厅,看见卿言的大房倒在了地上,死不瞑目,胸上插了把刀。

旁边是卿言的二房,脸磕在地上,倒伏着,像是待宰的羔羊。

我抬眼,不出所料,在不远处看见了一头散发的卿言,他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早已乱的不成样子,而此时,他颤抖地看着我,颤颤巍巍地,像极了当初向他坦白心意的我,我停住了脚,淡淡地看着他。

卿言扑了上来,抱住了我。

“许展……许展……”卿言的声音嘶哑,哪还有平日的骄矜“带我走……好不好?”

而我微微一笑,扯开了他,他猛的一震,我用宽大洁白的袖子为他轻轻擦拭着脸上的血痕,看着他那双早已污浊不堪满是世俗的眼,轻声道,“好。”

卿言是识时务的人,我想。

回到家,卿言看着家里两个依偎着的妇人,身体猛的一颤,不敢置信却又心知肚明道,“你……娶亲了?”

他这四年一向避我如蛇蝎,从不问我的半点事情,弃我如尘埃,厌恶至极,我的事又怎会清楚?

我抿唇,“未曾。”

他的眸子亮了起来,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

是挺好,我心想。

自他来了我家以后,突然对我也不排斥了,也不向我生气,偶尔我提到些什么他也只是笑笑,温顺安静,全然与那骄傲的卿公子不同。

他怎么敢反驳呢?如今他只能依靠我了,他的下半辈子,不,他的一生,都只能依靠我了。

想到这里,我笑了一下,看着不远处他拿着书在窗台下阅读的影子,提笔写道。

“襄阳王叔,身体健康便好,不必挂念。”

怎样抓住一只鹰?

对他好,他若不从,那就折了他的翅膀,褪了他的毛,让他再无曾经的光鲜亮丽,再对他好,这样,这只鹰便会觉得你真心待他,便会顺从于你。

我想,我已经抓到了。

by 礼崩乐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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