礼崩乐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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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时年少春衫薄,骑马倚斜桥,满楼红袖招

沈听白第一次到长安的时候,从摇摇晃晃的马车望出去,能看见繁华富丽的大街小巷,看见打扮漂亮的女孩子在街头的胭脂铺里挑选胭脂,笑语嫣然地结伴而行。他彼时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,大感稀奇,马车上的小二似乎也品出了他的好奇,笑吟吟道,“沈公子若是想出来走走,倒也不错。”

沈听白放下了车帘,敛眉摇头道,“不了。”​

​他自小生在江南水乡,没见过什么世面。他的母亲是个循规蹈矩的女人家,从小教他笔墨读书,不允他嬉笑吵闹,硬生生养了他一副安静性子。

而他如今十七岁了,母亲才肯发话说让他来长安,虽然她竭力没有表现出什么,但母亲的满面愁容和一日日倍增的虚弱,论谁都看得出,她时日不多了。

一想到母亲,沈听白的手一紧,再也没了什么游玩兴致。

到了沈家,沈听白扶着车上的架子走了下来,看见高大富丽的府门前的一块由上好木材制成的牌匾,心中一颤。

这就是沈府,他亲叔叔住的地方。

小二殷勤上前为他开了门,一边念念叨叨着,“沈公子,恕奴才直言,来了沈府,您可千万别去招惹南院那位爷。”​

“……谁?”​沈听白问。

“呵,整个府上的掌上明珠,姜少爷!”​小二来了兴致,忍不住继续说道,“这位少爷是沈老太君的亲孙子,算起来还与您同辈,因着宠这少爷,愣生生改了姓,没随沈反而随姜,性格荒唐不羁,您若遇了,不理他便是。”

​姓姜?那便是母亲常常提起的姜奶奶的嫡孙。沈听白心中默默想道,母亲常常对姜奶奶耿耿于怀,说是她太过宠纵,但到底还是老人家,不好多言语什么,这如今的姜少爷,怕也逃不过骄纵的性子。

到了饭桌上,沈老爷出来笑呵呵地迎了他,多问了几句是否习惯,不出所料得他一句喜欢,​沈老爷便也只是差人安排了厢房,便又消失了。

夜深了,长安城的午夜总是喧嚣,尤其是沈府的位置,与酒楼相隔不远,便更是扰人清梦。

床上的沈听白翻来覆去许久,始终不得入眠,又忍不住想起那姓姜的少爷来。

姓姜,那他叫什么呢?怎么一直未见他?

还是说,他不待见自己?所以连出来见见他都觉得无趣吗?

一想到这里,沈听白的心里忍不住有些烦,正要说服自己别胡思乱想时,听见沈府的大门微微开了,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和微乱的呼吸声,一直往他这里靠近。

谁?!

沈听白警觉地睁开了眼睛,看见一个身着红色襦裙的女子提着一坛酒到了他的房外,趁着月色,独自灌进喉咙,好不风流。

“不错的酒啊……”那女子小声咕哝着,似乎声音里都带了笑意,“一人独酌,果然凄凉。”

沈听白心里一颤,披上大衣,悄悄推了门出去,正好看见女子怔愣着扭头看他的模样,不觉尴尬道,“抱歉,打扰到你了?”

那女子似乎也有些吃惊,但看了他几眼后,便勾起唇笑了,抬手邀他坐下,“那倒没有,兄台是要与我共饮?”

“我不会喝酒。”沈听白脸微红,不好意思道,“怕是不能陪姑娘了。”

那女子听他这话生生一愣,但没过多久便哈哈大笑起来,豁然道,“无妨,陪伴么,就算无法共饮,也能叫陪伴。”

“公子是何时来的?”女子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眯着看他,一身红衣在月色下分外潇洒,长发垂于腰际,看着倒觉得风流恣意,“我竟不知,这沈府藏了这么个美人。”

“……姑娘说笑了。”沈听白面上一红,低声答道,“我昨日才来,姑娘不识正常。”

那女子瞥了他一眼,笑意不改,用口型“哦”了一声,接而又问道,“那公子姓甚名谁?”

“我姓沈名听白,字尚还未取。”

原来是沈听白,女子心里明了,他就说,父亲怎会让旁人住进他的住所,定是那传说中身处江南的嫂子的宝贝儿子沈听白,才能有这待遇。

“时候也不早了,公子且去歇息吧。”女子一笑,示意道,“不然再过会儿便要天亮了。”

月光下,那女子的面容分外漂亮,是那种养在长安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特有的漂亮,旁人无论怎么也学不来的几分骄矜,全在这笑里头了。

沈听白心突然就狠狠地颤抖了一下。

他拱手转身,往厢房走去,正到了门前,鬼使神差地回头一看,看见女子仰头饮酒,举坛独饮,意气风发。

他不知怎么,出口问道,“那姑娘姓甚名谁?”

那月下之人一愣,转头看他,看着他那双温柔的眼睛,微微一笑。

“我呢,叫姜知鹤。”

“幸识啦,沈公子。”

沈听白一顿。

第二天,沈听白果然见到了姜知鹤,不过在厅堂之上,他一身男装,依旧是红色长袍,却洗去了女子的妆容,一脸笑意请安。

沈听白看着姜知鹤,面色虽不改,但心中早已波涛汹涌,中规中矩地叫了几声兄长后,姜知鹤拎着他那管白玉笛便匆匆走了。

沈听白抬头,一直往姜知鹤走的方向望去,沈老爷看在眼里,笑吟吟地嘘寒问暖,“听白,昨日睡得如何?”

“回叔父,昨夜睡得很好,谢叔父关怀。”

“我们叔侄二人何必如此生分。”沈老爷笑呵呵地,像是一只经了久的老狐狸,“知鹤这孩子,性格倒也不坏,不过是被他奶奶惯出来的,所以难免风流了些,别见怪。”

沈听白客客气气地应了,表示不会。但心里早已腹诽道,我不仅见过你家知鹤的风流劲儿,我还见过他女装呢,哪会见怪。

“这孩子呢,平日里常常夜不归宿,我也少管,”沈老爷微叹了口气,“整日里花天酒地的,满城青楼的姑娘的认得他。”

“倒还希望,听白你多费心陪陪他,”沈老爷的笑容里带了深意,似乎还在暗示着什么,“嗯……尽量让他也多看看书。”

“我尽力。”沈听白勉强应下。

下了餐桌,沈听白无意识地在花园逛,正值午后,佣人们都忙着,不远处一阵笛声传来,破风呜咽,如泣如诉。

沈听白下意识寻去,看见姜知鹤一身红衣,闭了眼,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吹笛,风乍起,拂过他额前青丝,不远处桃花树落英缤纷,落在他的身上,更衬得姜知鹤面若桃花。

少年在这春风里睁了眼,笑得眉眼弯弯,也不说话,就那么瞧着他。

沈听白竟也说不出什么话来,只在这春风里和他深深对视。

宛若纠缠。

后来他想,他竟然遇见了一个灿若桃花的人,​一双眼睛亮得像寒夜里的星星。

“当时年少春衫薄,骑马倚斜桥,满楼红袖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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